出品｜派財經

文｜陳慶之  編｜派公子

B站又出圈了，不過這次是因為色情。

日前，有媒體報道稱，B站直播涉黃擦邊的問題嚴重。調查者使用幾部手機，以B站常用賬號、新注冊賬號、游客賬號分別在午夜12點后，對B站直播區進行了一周的抽樣檢查，發現B站直播存在標題擦邊、內容擦邊。部分主播，不僅提供色情服務，甚至以B站禮物打賞和月費作為支付工具。

報道發出后，B站受涉黃丑聞影響，緊急關閉站內大量直播間，原先涉黃的直播分區已被取消。然而，近年來B站涉黃事件已非止一次，涉黃、整改、再涉黃……似乎已經成為B站此類事件的一個固定流程。那么，B站究竟為何甘冒風險，屢教不改呢？

01、B站直追P站

專注二次元的B站，在監管力度不斷增強之時，雄性荷爾蒙變得越發濃郁，尤其在午夜之后，B站直播間里的主播和觀眾們，都開始躁動了起來。

打開B站直播頁面，隨處可見具有挑逗性的直播標題，比如“不可以用手”、“做早操/夜間運動”、“里面溫暖，快進來”、“多汁”等等，色情暗示非常明顯。與此同時，搔首弄姿的誘惑性圖片也必不可少，主播ID通常也會帶有“銷魂”、“玩物”等名詞。

吸引觀眾只是主播們的第一步，直播內容才是重頭戲。在軟色情直播間內，大部分擦邊、不雅直播電臺以挑逗性、暗示性內容為主，主要為頻繁發出模擬女性在某種特定運動中的聲音，有些主播還會在一旁放置福利照引導用戶加群或加微信私發福利；另一部分主要內容是對具有暗示性文本的演繹和朗讀，其中，大量充斥著“哥哥”、“寶貝”等親密稱呼與部分動詞、副詞組成的語句為主。

這還不算完，擦邊球、軟色情在B站直播里只能當配角，主角是通過刷禮物達成的情色交易。媒體調查者通過B站電臺區熱門推薦，進入了B站電臺區某頭部主播的直播間，僅僅支付了200元月費之后，該主播就發送了大量不雅圖片、兩段自拍的低俗視頻和一段錄制的低俗音頻。再之后，該主播還詢問了是否需要更“刺激”的服務，并展示了一張價目表，價目表中的所有色情服務，均以B站禮物標價，并用B站直播間虛擬禮物完成交易。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色情直播與交易，在B站內已經不在少數。

有不少網友爆料表示，自己在B站支付了198元，名為“小晶寶”的女主播給他私信了自己的QQ號，結果卻是“這主播成天在空間賣片”。“小晶寶”還讓用戶備注B站昵稱，便可加網盤好友，“全部文件只能發壓縮包，密碼是521，因為部分被和諧了。”

給男用戶嘗到一些甜頭后，女主播表示，“提督連麥。”緊接著便發了兩條“刺激音頻試聽”，音頻內容聽起來類似于吃棒棒糖發出的聲音。試聽音頻結束后，女主播催著用戶加冕“可以解鎖更多”，還表示，“如果喜歡可以一步到位。”

實際上，在此次B站大批量下架涉黃主播之前一個多月，類似的事情也曾發生過。起初，有微博大V發文diss B站直播打擦邊球，有公然搞黃色的意思了，其表示，打開某主播的主頁，其設置了一個大長腿穿絲襪的封面，“絲襪撩男穿搭”的配文相當具有暗示意味。深夜0點后，該主播展現了封面上的蕾絲畫面，甚至做出了具有誘惑性的動作。

大V文章發布之后，B站審核員仿佛看見了推文，該B站主播旋即被封。但此次事件顯然并未傷及B站直播的根本，風頭一過，涉黃直播一切照舊。

就在今年1月份，B站還出現過男醫生直播女患者婦科手術，偷拍患者隱私部位被媒體曝光的事件。B站多次警告和切斷直播后，該賬號才被永久封禁。此外，還曾有用戶上傳了疑似專門破解學校、醫院、酒店等公共場所的監控的視頻，也是曝光后才被封禁。

而在更早之前的2020年，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舉報中心共接到群眾反映B站問題的線索逾500條。彼時，上海市相關部門已對B站行政立案處罰6次，約談10余次。同年12月，針對B站平臺存在的某些內容涉色情低俗等較突出問題，上海市“掃黃打非”辦還責令B站限期整改2周，全面排查違法違規和不良信息，加強視頻、直播、漫畫、圖文及相關彈幕和跟評的審核。

但顯然，屢次被監管要求整改，并沒有讓這樣的狀況發生根本性改變，在這一環境之下，受影響的自然是本本分分的主播們和B站的直播生態。有ASMR主播表示，自己直播6年，低俗內容主播擾亂了整個生態，“真搞不過他們，色情主播封的好。”

02、薛定諤的B站審核

毫無疑問，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B站監管的眼皮子底下。

實際上，從紙面數據上來看，B站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審核團隊，包括B站在內的UGC平臺，通常采用機器第一遍審核、后續再補充人工審核的“人機結合”模式。截至2020年底，B站共有2413名內容審核崗員工，占公司全員工比例的27.9%。而不久之前的審核員猝死事件之后，B站承諾再增加1000個審核員職位。

然而，即便人數如此之多，B站審核員的工作量依舊非常大。據悉，審查員一天的工作狀態，是以秒為單位計算的，每天500~1000條內容的任務量，居然還是墊底。一位審核員私下透露：時長90秒左右的短視頻，我一個小時必須審800條。

如此數量龐大的審查員團隊和高強度的工作指標，讓B站的內容審核成為了大廠里最嚴的一個。比如，有用戶憤憤不平地表示：“剛在B站上發文章審核被駁回是因為內褲兩個字，XX，現在內褲都不能寫了嗎？？就問你們去商場買內褲時是怎么說的？？還是你們特么的都不穿內褲？？？”

在直播審核方面，B站最光輝的戰績應屬6年前的一次直播事件。

2016年5月25日，一名網名為“分風雨映”的主播，于10點57注冊成為B站用戶，注冊IP顯示地址為廣西玉林，上午11:32分，該用戶通過直播實名認證并在房間號為265932的直播間中進行直播，中午12點18分35秒開始播放色情淫穢視頻，隨即被審核發現。12點19分27秒，該直播被切除，直播間永久關閉。從開始直播淫穢視頻到被關閉，總共歷時52秒。

然而，這種嚴厲的涉黃審核，更多只是在硬色情層面，到了擦邊球性質的軟色情，B站的態度卻變得曖昧了起來。

根據網友爆料，派財經打開B站App，搜索了關鍵字“美德”——一款個成人色情游戲，在搜索結果頁面，排名第一的游戲視頻點擊量近7萬，視頻中沒有出現游戲中色情的內容。但當用戶點擊評論了解更多時，發布者的置頂評論就會引導加群，以將游戲分享給用戶。“有良心的可能真的會免費分享給你，沒良心的就要你花錢買，甚至還想辦法詐騙你的錢。”有網友表示，“當你為了玩這種游戲，上頭鬼迷心竅的時候，就很有可能錢就被他們騙光了。”

然而，如此明目張膽的宣揚色情游戲，B站的審核團隊卻始終無動于衷。

如果說上述色情游戲視頻還比較隱晦，B站難免有所疏漏，那么此次爆料的直播涉黃事件，則完全彰顯了B站的默認甚至縱容態度。事件中，調查者特意選定了某頭部主播的“百艦直播間”——意味著該主播在過去一個月中擁有了超過100名艦長級別以上的月費用戶。在B站上，數量稀少的百艦直播間是平臺上的重點直播間，更是B站的重點關注對象，平臺將會對這部分主播進行推薦。

這可不只是說說而已，不少用戶就算反饋了不喜歡仍然會被強行推薦。“我是女生，平時看各種游戲，主頁推薦直播全是擦邊球，不知道是不是B站故意的，這讓我很反感，點擊不感興趣之后過一段時間又會出來。”知乎上某位匿名用戶就表示，就算舉報了也沒有任何結果。

另一個能體現B站審核態度的，是此前的一部名為《只有我能進入的隱藏地下城》的番劇，在B站上評分為7.4分。百度百科介紹，這部番劇改編自日本輕小說作品《只有我能進入的隱藏地下城～低調鍛煉化身世界最強～》，從百度的劇情簡介中及已經播出的內容來看，存在打色情“擦邊球”現象。

但在B站上關于該劇的內容簡介中，已經將“敏感信息”進行刪除、修改，番劇內容卻沒有相應改動。而且，為了規避監管，該劇也未在B站的“追番時間表”頁面出現，如果想要觀看，需要通過手動搜索進入，更新時間也設在了夜深人靜的每周六凌晨2:55。

可以看到，B站的關于涉黃的審核標準并非一成不變，當遇到國家明令禁止的硬色情內容時，出于監管需求，B站尚能配合進行審查、管理，但到了操作空間更大的軟色情時，B站的審核監管明顯缺位，從這一點來看，B站顯然難辭其咎。

03、與色情共生共贏？

薛定諤的B站審核背后，難免有人會問：B站到底圖什么？

答案很簡單，流量和利潤。以色情引流、賺錢，這在其他網站、社區或許并不會起到太大的作用，但在B站，這幾乎是所有人的財富密碼。

二次元文化發源地的日本，同樣是色情產業大國，這直接導致二次元文化從誕生之日起，就與色情兩字密不可分，至今，在動漫圣地秋葉原可以隨意買到各種色情制品。根據日本機構的統計數據顯示，日本的動漫產業每年可以達到56億美元，其中色情、軟色情的出版物、玩偶、服飾等下游產業能夠達到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金額。可以說色情已成為日本二次元文化基因的一部分。

當二次元文化引入國內時，色情也自然而然地伴隨而來，這幾乎已經成為二次元文化中最大的標簽之一，同樣也成為了B站最初的基因之一。

就B站和UP主而言，色情的影響究竟有多大呢？panpiano最初是一位鋼琴教學視頻UP主，勤勤懇懇彈琴，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喜歡的動漫歌曲等等，可視頻點擊量始終只有幾萬。當她換上cos服，展露身材后，播放量上漲非常明顯；當其越穿越少、裸露越來越多之后，視頻點擊量比最初至少翻了50倍，達到170多萬。

此前，一位名為“xx小寧”的up主曾入駐B站。但僅僅開了一場直播之后，兩天內就漲粉6萬，需要注意的是，作為一個新人，光開個直播沒有引流就漲那么多粉，成績已經相當不錯了。而xx小寧之所以如此受歡迎，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其網紅coser的身份——主要從事“福利”項目，比如賣大尺度的自拍照等，但就是在僅有的一次直播中，xx小寧被打賞了2萬多。

出于對這些擦邊球色情內容的熱愛，B站不少用戶甚至會團結起來一致躲避監管。比如上文提到的番劇《只有我能進入的隱藏地下城》，為避免被下架，有B站網友呼吁，“大家不要追番，不要投幣，不要點贊，然后評分維持在七分多一點。不然被發現了，被舉報下架了就很操蛋了。”還有網友建議，“其實B站可以整個深夜模式，某些番只能深夜看的到”。

可以看到，在B站的二次元文化圈里，色情依然有著肥沃的生長土壤，而作為平臺，B站本應予以引導，為用戶創造清朗的平臺環境。但事實卻恰恰相反，B站依靠這些引人眼球的軟色情內容，開始在游戲業務之外，獲得了新的利潤增長點。

目前，B站的直播生態更鼓勵用戶通過付費訂閱的方式對主播進行打賞，共有“艦長”、“提督”、“總督”三種用戶月費標準，其中，艦長對應每月200元月費，提督對應每月2000元月費，總督對應每月20000元月費。

而所有這些收入，B站都會以平臺名義進行抽成50%，當然，前文所講到的以禮物支付嫖資的過程，B站的抽成也一分都不會少，也就是說，在對軟色情的包容中，B站實際上是最終的受益者，流量、金錢兩手抓。

依靠軟色情吸引來的流量和打賞，B站的直播業務風生水起，在去年四季度，涵蓋直播業務在內的B站增值業務超過移動游戲業務成為B站最大收入來源，占比超30%，此后不久，B站相關負責人回應裁員傳聞時更透露直播業務毛利連續三年提升。

根據B站財報，2021年其增值服務全年收入為69.31億元，同比增長80%，是B站第一大營收業務。根據推算，直播業務至少占了其中60%的份額，也就是說，直播為B站貢獻了至少40億收入。

40億多嗎？對于一般互聯網大廠而言或許不多，但對于去年凈虧損高達68億元的B站來說，簡直就是救命錢。因此，當上個月傳出B站直播因生態失衡要大幅裁員之后，B站回應稱不僅不會裁員，而且還會繼續將直播作為B站未來發力的方向，直播在招崗位超過40多個。

同時，最新公會分成政策顯示，今年入駐的新主播，享受3個月70%的無責獎勵分成，3個月后也能在50%的基礎分成上，通過完成任務獲得20%的獎勵分成。如果表現優異，還會給予相應的底薪扶持以及流量資源扶持。

需要注意的是，據方正證券分析報告顯示，B站擁有最年輕的用戶群，其中61%的用戶集中在19-24歲，更有19%的用戶年齡在18歲以下，是未成年人。這些人年輕氣盛，正當荷爾蒙旺盛之時，但同時也是三觀剛剛開始形成、自制力不足之時，很難經受住軟色情的侵襲。

但所有這些負面影響和經營風險，并不是最重要的，對于B站而言，流量和利潤才是資本視角下最值得看重的部分；或者，對于B站而言，色情本就無傷大雅，否則其也不會在財報風險提示中指責“中國政府在監管在線活動方面擁有廣泛的自由裁量權……”

無論為何，B站都已經站在了法律與道德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