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醫者情懷，妙手仁心。

近日，國內民營眼科醫療機構愛爾眼科（SZ.300015）卻因一則“醫生在手術臺上對患者頭部實施拳擊”的視頻，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有網友爆料稱，廣西貴港愛爾眼科醫院一名醫生在手術臺上拳擊82歲患者頭部。對此，愛爾眼科回應稱，該名醫生系為避免因患者觸摸眼部發生感染，情急下用手錘壓提醒患者，不存在傷害患者的動機和行為。

根據愛爾眼科方面通報，涉事醫生已被停職接受調查。值得注意的是，愛爾眼科此前已多次被卷入醫療損害責任糾紛，還曾因重復收費、虛假宣傳、違規使用醫保資金等行為受到處罰。

褪去業績不斷增長、規模日漸壯大的“眼科帝國”華服，愛爾眼科產業并購模式下的“暗瘡”正在滋生。

一、拳擊患者頭部，涉事醫生停職

12月19日，博主“急診向日葵艾芬”發布圖文稱“愛爾眼科醫生在手術臺上拳擊患者頭部”，并公布了手術室視頻，引發輿論關注。

文中描述，82歲的患者覃某某在手術臺上因疼痛發出聲音，醫生馮桂強不僅不采取任何措施安撫患者減輕疼痛，相反，他用拳頭猛擊了患者的頭部。術后，患者左眼失明，家屬到院討要事實真相，但該醫生卻堅稱自己沒有上述行為。

愛爾眼科于12月21日發布聲明稱，此事發生于2019年12月12日，貴港愛爾眼科醫院醫師馮某某在為患者進行左眼非正常晶體摘除術+玻璃體切割術時，患者因局部麻醉不耐受頻繁轉動眼球，并試圖用手觸摸眼部。

因患者只會壯族語言，普通話難以交流，在多次提醒無效后，醫生為避免出現危險，情急之中才選擇用手部迅速錘壓患者。術后患者曾有誤解，經醫生與患者和家屬解釋，雙方已消除誤會、達成諒解。

但調查組認為，針對患者語言不通一事，醫院理應在術前做好預案，術中應做好恰當安排。涉事醫生粗暴對待患者的行為，嚴重違反醫療機構從業人員行為規范；事后醫院沒有按照規定及時上報，嚴重違反醫療安全管理規定。

目前，愛爾眼科已免去貴港愛爾眼科醫院CEO職務，暫停院長（即手術醫生）職務，二者將接受進一步調查。

不過，此份通報并未平息輿論怒火。不少網友表示“做手術就是把身體最脆弱的部分交給醫生”“即便是善意提醒也不能用這種方式”，爆料人更是直言涉事醫生曾不止一次毆打患者，也不止一人反饋稱愛爾眼科醫生毆打患者。

該博主還補充稱，根據手術室消毒隔離制度，每一手術間僅限制一張手術臺，視頻中一間手術室同時有兩張手術臺、躺著兩個患者也屬于違規行為。

二、醫療事故頻發，業內口碑成謎

值得注意的是，這位“爆料博主”的認證為武漢市中心醫院急診科主任艾芬，其曾在三年前以患者的身份揭露過愛爾眼科診療不規范的問題。

艾芬于2020年12月公開表示，2020年5月她因視力下降明顯，經熟人介紹來到武漢大學附屬愛爾眼科醫院，在醫生的建議下，她接受了白內障摘除并人工晶體植入手術。但在5個月后，其不僅視力未好轉，還發生了視網膜脫落。

在她看來，自己的白內障并不嚴重，愛爾眼科“一心只想著裝晶體”，才耽誤了眼疾的最佳治療時機。一個月后，愛爾眼科發布公告稱，其其術前檢查、手術和術后復查等各環節均符合醫療規范，右眼視網膜脫離與手術無直接關聯。

但在公告發布后，艾芬公開指責愛爾眼科“避重就輕，混淆視聽，管理混亂，推卸責任”，并與武漢愛爾眼科副院長王勇產生了糾紛。今年6月，艾芬依據法院判決就侵犯名譽權向王勇道歉，但同時保留申訴的權利。

事實上，愛爾眼科卷入的診療糾紛遠不止于此。公開信息顯示，2017年武漢愛爾眼科因人工晶體安裝失誤，導致患者左眼失明；一年后，葫蘆島愛爾眼科又因診療過失，導致患者視網膜脫落。

另有自稱愛爾眼科前員工的網友發文稱，由于術前主刀醫生未按要求對手術方案及手術后遺癥、禁忌癥等進行詳細溝通，自己屈光手術后第一天裸眼視力0.25。經過三年多治療，雙眼裸眼視力依然下滑至0.05，矯正視力僅0.2。

艾芬亦表示，有不少遭遇相似問題的患者在向她傾訴。她認為“連我維權都這么難，老百姓根本就無從下手”，并表示自己堅持揭露真相，是出于“從醫生的視角希望當前民營醫院模式有所改變”。

三、業績增長在明，違規處罰在暗

愛爾眼科進入醫療系統，源于與公立醫院的“院中院”合作形式。據《21世紀經濟報道》，愛爾眼科創始人陳邦以3萬元10%的首付款購入白內障超聲乳化治療儀，將其放置在長沙市第三人民醫院，由此開始了“科室承包”生涯。

而2000年醫療體制改革，明確規定禁止科室承包，陳邦的眼科也不得不另謀出路。而得益于與公立醫院合作帶來的用戶與資源積累，陳邦于2001年在沈陽籌建了自身第一家眼科醫院，并將業務逐步擴展至更多地區。

自2009年上市以來，愛爾眼科的營收與凈利潤始終保持著正增長態勢，收入10年內增長12倍有余。雖然2022年的業績增速稍有放緩，但仍實現了161.10億元的收入，同比增長7.39%；歸母凈利潤為25.24元，同比增長8.65%。

2023年前三季度，愛爾眼科的收入為160.47億元，同比增長22.95%，已接近其2022年全年總收入；歸母凈利潤為31.81億元，同比增長34.97%；扣非后凈利潤為31.05億元，同比增長24.03%。

但與業績增長同步的，是公眾對于愛爾眼科日趨明顯的質疑聲音。2020年2月，非新型疫情定點醫院、無發熱門診的太原愛爾眼科醫院卻公開接受社會募捐N95口罩，網友提出問題后反而遭到了醫院客服人員的臟話回復。

五個月后，漢川、自貢、成都愛爾眼科醫院在其公眾號上宣稱“裸眼視力納入中考評價指標”，隨后被官方辟謠。彼時有業內人士指出，眼科醫療健康機構將某地方性政策夸大為教育部政策，并通過自媒體平臺發布的行為涉嫌虛假宣傳。

此外，愛爾眼科還屢次因診療項目重復收費、費用多記、高套收費等違規行為被行政處罰。另有知情人士披露，愛爾眼科曾以誘導老人做白內障手術為名騙取醫保，其旗下多家醫院都曾被醫保局通報違規使用醫保資金。

四、大行產業并購，堆砌“眼科帝國”

回望這家民營眼科億元的發展歷程，其在疾馳飛奔擴張規模與業績的同時，背后的確揚起了不少塵土。而這些負面爭議背后，也折射出了這家民營醫院管理模式上存在的風險。

截至2023年6月末，愛爾眼科上市公司體內包含境內醫院229家，門診部168家，境外醫療機構124家；上市公司體外產業并購基金旗下還有321家醫療機構，體內外總計842家，規模遠超排名第二的華夏眼科。

但據貝多財經了解，這些看似龐大的數字成果背后，是愛爾眼科依靠“體外孵化模式”進行并購才取得的。據年報介紹，該公司通過參與投資產業并購基金，許可其投資、設立的醫院使用指定商標及“愛爾”字號。

在這類模式下，授權使用品牌醫院為獨立法人，不屬于愛爾眼科子公司，亦不由其控制或管理，獨立承擔運營過程中產生的債務或法律責任。據悉，該類眼科醫院實現盈利后將被愛爾眼科贖回控制權，并實現擴張和一二級市場套利。

換句話說，比起專業權威的眼科醫院，愛爾眼科“眼科帝國”的稱號更趨向于通過并購眼科醫院堆砌而成。同時，由于孵化醫院數量多、分部廣，愛爾眼科也背上了品牌管理和訴訟仲裁風險，整體形象大打折扣。

以本次陷入輿論漩渦的貴港愛爾眼科醫院為例，其前身為貴港吉光眼科醫院有限公司，于2019年被愛爾眼科收購。天眼查顯示，愛爾眼科持有該公司91.77%的股份，另外兩位股東分別為貴港眾目醫療投資合伙企業和桂林視線醫療投資中心。

值得注意的是，大張旗鼓的收購也使得愛爾眼科的商譽越滾越大，由2018年末的20.62億元升至2022年末的54.58億元。截至2023年三季度末，愛爾眼科的商譽已經達59.01億元，無疑已成為影響其業績的潛在風險。

”結語

2022年5月，陳邦在股東大會上明確表示，“我們根據公司所處的發展階段制定的并購基金模式，在新的發展階段將會慢慢退出歷史舞臺，后續新醫療機構的設立將以自建為主。在繼續布局醫療網絡的前提下，將進一步聚焦高質量發展”。

民營眼科醫院能夠做大做強，本應對醫療事業的整體發展大有裨益。但如果一味地爭搶醫院規模和市場份額，忽視道德倫理下的患者體驗與醫療信譽，“眼科帝國”終將化為泡影。

如今的愛爾眼科，更應思考的是如何在追求門店數量的過程中穩住醫療質量和信任感。